何以为家迦百农上的人们
中文译名叫《何以为家》,倒是能让人些许猜测影片的内容和思想。不过对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官方直译的《迦百农》这个名字。
迦百农是圣经新约中提到的一处中东村落废墟,是耶稣发际之地,也诞生过很多神迹。“Capernaum”在英、法、阿拉伯语中,皆有无序、混乱甚至灾难的意思。
影片本身没有什么拍摄技巧,制作上也谈不上精良考究,如果非要从艺术鉴赏角度,可能还存在镜头、情节衔接、人物塑造上的瑕疵。切换镜头时的抖动,不注重美学比例的构图,效果呈现就如纪实片一样,观众跟随着一道,深入到小男孩赞恩生活的日常,垃圾、臭水沟遍布的贝鲁特贫民窟中,看着他起早贪黑搬上搬下、小偷小摸,沿街叫卖……
日光是惨白的,透过窗隙,照得屋内漫布的浮尘和蜘蛛网;街巷里扬尘漫天,人声嘈杂,浑浑噩噩的一天过去,无望的重复又将马不停蹄地赶来。
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真实的喧嚣,杂乱,负重,我想导演拉巴基也本意如此。
摄制组在六个月里拍摄了个小时的素材,花去一年半时间剪辑。第一个版本长达12小时,最后才剪成了戛纳的分钟版本。分钟,只得以一窥黎巴嫩社会问题的一角,迦百农,充斥着儿童贩卖、童妻童工、毒品交易、黑户、叙利亚非法移民、非法居留的尘世废墟。
影片采取倒叙、穿插的手法,由一场法庭庭审切入,小男孩赞恩向法官控诉亲生父母,理由是“他们生下了我”,并且希望他们不要再生育了。
从基本情节上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会生不会养”,令人绝望的原生家庭故事:七个兄弟姐妹,屋子狭窄到要挤在一起睡觉,隔着一道床帘是不知节制,只会生育的糟心父母;身为长子的赞恩被当成工具,做童工,同龄小孩拿书本,他一手拎一个煤气罐;去药店骗领处方回家供父母制作廉价毒品饮料,家常便饭的毒打、辱骂和驱赶……
不幸的人用一生在治愈童年,这样说,恐怕赞恩永远也无法走出阴影了;如果再玩“原生家庭”这个梗,落脚到父母本身或教育问题上,与影片所触及的沉重话题一搭,恐怕过于狭隘单薄。
我曾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高赞回答:为什么很多人强调学习的苦,却不提的生活的苦?
——因为学习的苦你要去做才能体会。生活的苦,你只用躺在那里它自己就来了。
众生皆苦,人生本质是一场痛苦的修行。快乐是表象,转瞬即逝,所谓“不幸之人,各有各的不幸”,个体之间,苦难的级别、厚度不尽相同。
看着这些穷中作恶的人,此后仍会宿命一般将这些绝望、落后、挣扎延续到下一代,为什么会这样啊?他们的答案中,都会提到一个“没得选择”。
我不曾选择过这样的生活,但是这样下去,我没得选择。
先说说赞恩那对糟心的父母。
因为交不起房租,夫妻俩将11岁的女儿萨哈嫁给房东的儿子做童妻,尽管赞恩拼尽全力要保护妹妹,不让别人发现她刚刚来初潮,可小孩子怎抵得过大人的拳脚相向。萨哈过去没多久,就因为怀孕大出血而离世。赞恩悲愤中持刀捅向作恶者,他也因此进了少年监狱。
法庭上,父母均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辩解,何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导演给足了镜头。
对于女儿的惨死,父亲塞利姆显得愤恨交加:
“这是为了让她摆脱痛苦,和我在一起,她没有希望,她连睡觉的床都没有,吃的喝的都不够,也不能洗澡,电视也看不上;
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也是这样出生,这样长大的,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可能会比你们所有人都好。这不是我想要的;
有人告诉我,没有孩子,你就不是男人,你的孩子将会是你的脊梁。但他们打断了我的脊梁,伤了我的心,我诅咒结婚的那一天,我为什么要过得这么悲惨?”
似乎,根本又不是他的错。
面对律师的质问,母亲舒雅德更是声泪俱下:
“我这一生都是奴隶,你还敢批评我,你有什么权利批评我,你有过我这种处境吗?我经历的你经历过吗?你永远不会,因为你活不下去,你练做噩梦都活不下去,换成你是我,早就上吊自杀了。为了让孩子活下去,我愿意犯下千种罪,他们是我的孩子,没人有权批评我,我是我自己的法官。”
不会无缘无故,皆是情有可原。
按照约翰福音里那个“投石”的故事,耶稣在圣殿讲道遇到企图害他的人抓来一个女人,据称其犯有行淫罪,按照摩西法律应当被乱石掷死。面对群情激愤,耶稣说:“你们当中谁没有犯过罪,便可以拿石头打她。”最后无人动手,无人敢给女人定罪。
从原罪论出发,众生在世都带着罪孽,没人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人,没人灵魂更高一等。但所谓“无权指责”,不代表行为就会被宽恕,不代表这一切就合理得当。
“选择”一词放在赞恩父母的身上,实为荒唐。
他们基于自身起点,顺势沦落,不加思考,成日指望着外力救济,孩子意味着工具,是可以交换的等价物。亲自将女儿送进狼窝换取住房,好手好脚却逼迫赞恩夜以继日地打零工赚取家用,担心上学耽误用工就剥夺了儿子受教育的权利;面对外界的冷漠不公忍气吞声,所有的愤懑怨气积聚到子女身上……你要说这一切是他们抗争努力过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别无他法,仅此一项,我不同意。
苦难是生活给予的,但生活给出的选择,不是单项。
面对生活,赞恩父母的姿态,从来都是被动,听说生孩子能改变现状,那就不加考虑地,一个接一个地生。被苦难积压下的可怜人,却也被倒逼成了最大的恶人。救世主在他们这里,也成了莫大的讽刺。
母亲去监狱探视,赞恩怀着满腔怒火不愿待见。知道仍在为萨哈的死介怀,母亲一脸愁容,却顺从坦然地讲道:“真主夺取你一件东西的同时,会赐予你另一样东西。”
“那真主给了你什么?”
“我怀孕了。如果是女儿,我们就取名叫萨哈,等你出来,她都会走路了。”
这就导致了影片一开头,赞恩的那场指控。
赞恩父母的行为,面上说是选择,实则是本能使然。“本能”牵涉的是生物属性。不经过大脑的性交繁衍,贫穷刺激下的愚昧作恶,本质上与动物无异,唯一的寄托是救世主的垂怜。可无论是真主还是上帝,我始终相信,自助者才得天助。
苦难本身不意味着悲剧,真正的悲剧是将自己活成了悲剧。
影片中的拉希尔母子,算是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正常的亲子关系。黑人女佣未婚生下儿子,没有合法逗留签证只能四处打黑工,拼命攒钱也为了有朝一日能要到一张身份纸。从片中为数不多的跟儿子尤纳斯的亲密互动,赞恩帮忙照顾的间隙中,我们总算看到了苍白现实下的一丝温情。
然而这一切建立在暗无天日的藏匿,极其不稳定的生存状态上。
印象非常深刻的一幕,是那个地下黑市办证的阿普洛斯的“蕃茄酱“言论。拉希尔要么凑出一千美元办下证件,否则就将尤纳斯送人。
“你的儿子没有出生就已经死了。他并不存在,即使是番茄酱也有名字,有生产日期和到期日期。”
尽管拉希尔不愿听到这些,尽管她一再悲愤怒喊自己有能力抚养儿子长大,而现实让她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是,不辞而别,将尤纳斯留给了茫然失措的赞恩,最终儿子还是被贩卖给了地下黑市。
不过影片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的念想,赞恩打电话到儿童权益保护节目,控诉父母,引发了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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