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思想周报丨苏丹政变背后的深层军队国家

苏丹政变背后:双头过渡政府与深层军队国家

10月25日,苏丹发生了军事政变,总理阿卜杜拉·哈姆多克(AbdallaHamdok)遭到逮捕,过渡政府和由军队与民主力量共同组成的“主权委员会”被解散。政变当天,成千上万苏丹人走上街头抗议军方。武装部队试图压制任何反对政变的人,对政治人物、活动人士和示威者实施逮捕。尽管过渡军事委员会(TMC)的领导人布尔汗将军(al-Burhan)试图努力传达“这不是政变,而是对苏丹民主转型的修复”,但军事政变还是引发了国际社会的一致谴责,美国和欧洲主要大国要求军方释放总理和恢复过渡政府,华盛顿甚至以暂停援助来威胁苏丹军方。

年11月4日,苏丹喀土穆,民众举行示威,抗议军事政变。在年推翻巴希尔政府、让整个阿拉伯世界重燃民主希望的苏丹革命遗产似乎在今天轻易地被抹除了。在年,苏丹的革命不仅仅反对一个政权,而是反对多个政权。巴希尔背后是一个深层政府,他正是被其背后庞大的网络赋予了权力。《卫报》的评论《苏丹的政变粉碎了其年革命的希望》指出,年以来的每一个起义阶段,苏丹人民都在暴君的背后发现了另一个暴君。在巴希尔身后站着一群将军,将军的背后是雇佣军,雇佣兵的背后是苏丹在中东地区的反革命盟友——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埃及,他们希望确保苏丹的民主政府永远不会成为现实。这个庞大的网络和深层国家也为年革命留下了巨大隐患。事实上,在革命成功后,过渡政府一直是巴希尔政权的军队、民主力量的代表与各种武装异议团体的领导人之间“妥协”的尝试。苏丹革命虽然赶走了巴希尔,但是巴希尔背后的“军队国家”,不仅有着深厚的根基,也掌握着复杂经济利益。民主过渡由一个过渡机构监督,该机构是一个由巴希尔政权遗留的军方力量与民主政治力量组成的“主权委员会”,双方达成了一个共同分享权力的协议。政变发生之前的几个月,随着哈姆多克政府设定的将“主权委员会”的领导权从布尔汉将军移交给民主力量的最后期限临近,民主力量和军队之间的紧张局势持续加剧——九月就曾发生过一次未遂的政变。未遂政变到政变真正发生的一个月间,民主力量和军方力量剑拔弩张,苏丹陷入内战一触即发的状态。

叙利亚裔学者JosephDaher在《暴风雨》杂志(Tempest)的分析文章《在苏丹政变之后》中指出,对于军队来说,过渡进程的结束将威胁到他们对苏丹的政治和经济统治。军事和安全部门的将军们控制着该国的关键经济部门,经营着一个拥有数十亿美元资产的公司网络。这些军工企业从事黄金和其他矿产、大理石、皮革、牛和阿拉伯树胶的生产和销售。他们还参与进口贸易(包括但不限于控制了60%的小麦市场)、电信、银行、供水、承包、建筑、房地产开发、航空、交通、旅游以及家用电器、药品的制造、纺织品等产业。政府与军队于年3月达成协议,军队将逐步从经济领域撤出,并将军事资产转移到文职政府,但在军队拒绝后,双方没有再采取任何措施。此外,许多文职领导人毫不犹豫地公开呼吁调查巴希尔时代的侵犯人权行为和大规模腐败行为,在这些行动中布尔汉将军和其他军队、安全部队和民兵部队成员发挥了核心作用。

除此之外,过渡委员会内的民主力量——“自由与变革力量”(FFC)联盟持续减弱,这让大众阶层及其他民间组织感到失望。自年以来,“自由与变革”联盟的分歧越来越大,一些领导人甚至在政变后立即加入了亲军阵营。“自由与变革力量”联盟领导层在革命后逐渐边缘化了反对与军队对话的其他势力。民众运动的许多部门批评联盟寻求与军队达成和解,而不是加快真正的民主过渡,以及将军队从政治权力中清除。他们还反对联邦选举委员会将“过渡时期立法委员会的建立推迟两年多”的决定。与此同时,“自由与变革力量”联盟并没能够改善底层民众的困境,线上平台《左翼之声》(Leftvoice)表示,由于灾难性的经济形势和哈姆多可总理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达成协议实施的紧缩措施,国家补贴被取消,燃料和基本消费品价格持续走高,很多人陷入贫困,通货膨胀率高达%,区域间的不平等也仍然在持续,对过渡政府的抗议时有发生。经济问题也成为了军方发动政变的借口。

除了经济命脉在巴希尔下台后持续掌握在军方手中,巴希尔时代遗留的快速支援部队(RSF)也继续占据主导地位,这是过渡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达加洛(MohamedHamdanDagalo)领导的准军事民兵组织,他对发生在达尔富尔臭名昭著的众多战争罪行和对抗议者的屠杀负有责任。依靠他在达尔富尔强大的部落基础以及与阿联酋和沙特的紧密联盟,他在外交政策方面占据了重要位置,并被一些人视为该国事实上的政治强人和总统。尽管二者都在不遗余力地镇压革命,但快速支援部队与布尔汗领导的正规军队之间的分歧也愈发明显。快速支援部队与军方一样,也经营着自己的商业公司,同样利用过渡期扩大经济活动。这两个实体拥有超过家私营公司,二者在向也门和利比亚输送军事力量,以及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支持的部队作战过程中获得巨大利益。《苏丹的政变粉碎了其年革命的希望》一文进一步指出,尽管将面对西方严酷的制裁,但是苏丹新的统治俱乐部将有自己的游戏。他们无需面对透明度或问责制的检查,能够掌握国家资源并将其出售给地区盟友。通过与海湾盟友进行肮脏、有利可图的交易,他们将能够疏远任意西方国家。快速支援部队(RSF)已经将苏丹士兵——其中一些是儿童——出售给阿联酋和沙特,为他们在也门的战争提供支持。将苏丹的资源和人民卖给出价最高的人是一项利润丰厚的生意,不能为了西方的几亿美元援助而放弃。

抗争还在继续,全国网络被切断,在军队的镇压下死伤人数持续上升。一位抗议者告诉《华盛顿邮报》,“全国多个城市都成立了抵抗委员会。苏丹人民经历了多次革命,已经学会了如何设置路障,如何清空道路,然后成群结队地出来。”使这种抵抗更有力量的是“苏丹职业人员协会”(SPA)号召进行的政治总罢工,这个组织在-年的苏丹革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发出号召后的几个小时内,各个重要的部门已经宣布他们将加入罢工,包括石油工人、医生、教师、律师、银行雇员和铁路工人。10月30日,在军方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一周后,数十万苏丹人走上街头,抗争军政府统治,喀土穆的抗议者举着苏丹国旗,高呼“我们是自由革命者,我们将继续走民主转型之路”。过渡军事委员会的政变得到了埃及、沙特、阿联酋和以色列的支持;美国和其他西方大国、非洲联盟和国际组织都呼吁进行对话,并希望看到能够恢复临时政府民主代表与军方之间的权力分享协议。但是苏丹的民众运动、民间组织和工会对这两种选择——军事政变或恢复到临时政府难以令人忍受的现状——都不能接受,他们决心继续革命进程,在苏丹整个社会建立起真正的大众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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